难得在美剧里看到正面形象的中国人
昨晚看完了美剧《海上密室谋杀案》（Death and Other Details），本来没什么可说的，但最后几集揭晓真相后，一条支线剧情令我有些感触，那就来简单聊一篇长文吧。首先得说一句：《海上密室谋杀案》不算啥好剧，虽然它很努力想搞“阿加莎”式探案+白莲花度假村的创作模式，但实际上它既不够本格又不够讽刺，案情掺水直给，推理自以为是，代入角色视角的技法有些意思，却也噱头大于干货……目前豆瓣6.7分，比较合理，没事儿可以看看打发一下时间，总体上不推荐。老实说，我会观看这部冷门美剧，很大程度上出于男主是《国土安全》中饰演索尔·贝伦森的曼迪·帕廷金，这回他扮演了名侦探鲁弗斯，我想继续看他表演的腔调。这个最低目标是达成了，但《海上密室谋杀案》其他方面确实乏善可陈，漂亮性感的女演员倒是有好几个，帅哥也有那么一两枚，还让女主打了几次莫名其妙的炮，搞得我一度以为这是部顶着推理名头的擦边剧——当然，它要是专心“卖肉”的话，我的评价还会高一些。关于剧集本身的内容，我就不多说了，真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看，本文是来聊里面一条支线剧情和相关角色的。再次友情提醒，下面会有剧透，不在乎或者不打算刷剧的朋友可以安心看下去。《海上密室谋杀案》的大致剧情如下：外强中干的科利尔·米尔斯家族包下了一艘豪华邮轮，准备与来自中国的陈氏集团敲定最后的合作，结果船上发生了命案，女主伊莫金一度成了嫌疑人，随后她发现这件事与“杀了”自己母亲的神秘罪犯维克特·萨姆斯有关。伊莫金的母亲基拉曾是个古道热肠的侠义之士，她想揭露米尔斯家族违法使用有毒颜料、导致工人非正常死亡的行为，而她当年的证人，正是现在陈氏集团的掌门人西莉亚·陈（下文称为陈太太）。我想写这篇文章的主要原因，就是剧中于陈氏集团这条支线的历史、人物、细节都设计得不错，即便以一个中国人的眼光去看，也挑不出太大毛病了（服化道和场景上存在的瑕疵可以理解），而且卢燕饰演的陈太太是一个形象正面、值得欣赏的角色。看了这么多年的美剧，我觉得人家能做到这点还蛮不容易的。从陈太太的视角出发，这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。一切都要从陈太太和她早逝的丈夫开始说起（上点年纪的朋友一定不陌生上图里这种款式的黑白照片，必须承认道具选得很用心）。50年前，陈太太和他丈夫在中国江苏省的一家服装厂里相识、相爱，两人过上了清贫却幸福知足的生活。尽管我很怀疑70年代有没有这种条件的服装厂，但看到墙上刷的“工人阶级必须领导一切”标语以及挂的主席画像，我觉得剧组已经尽力了。10年之后，在改革开放的大背景下，这家服装厂被美国的科利尔·米尔斯家族集团接手了。工人们的工钱是多了，但工作量和工作时间也增加了，而且米尔斯家族还偷偷使用了一种名叫“抓蓝”的违禁颜料。这种颜料是有毒的，会慢慢毒害工人的身体，陈太太的丈夫和一些工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病死了。米尔斯家族当然知道这种风险，他们的处理方法是直接给病死工人家属一笔封口费，来保证不会有人走漏风声。势单力孤的陈太太明白自己斗不过米尔斯家族，于是她选择收下这笔钱，换了个名字开办自己的公司，开始了长达40年忍辱负重、励精图治的事业。在这一段简短背景里，改开初期的许多现象要素都有体现，比如市场经济大力发展，西方资本进入后出现不少血汗工厂，敢打敢拼却不怎么合情合规的乱象，普通人/万元户抓住时代机遇真的可以做大做强等等。时间回到现下，剧集也再次借伊莫金之口说出了米尔斯家族见不得人的勾当。他们去发展中国家投资建厂的根本原因，就是那里成本更低，人工（人命）更便宜……高楼大厦平地起，埋多少蝼蚁啊……当年干下这事的劳伦斯·米尔斯属于明知故犯：工作条件恶劣一点、带点毒怎么了？我能给那帮穷鬼工作，他们还得谢谢我！对于剧集能如此还原老派资本家的真实嘴脸，一点都不粉饰伪装，我只能说“道理大家其实都懂”。这几集里，陈太太的人物形象也愈发清晰，此时陈氏集团已经与米尔斯家族达成协议，注资并成为了大股东，陈太太也一改之前喜欢打哑谜的“神秘”吉祥物状态，开始露出了她的锋芒。比如嘲弄劳伦斯等人傲慢无礼、不学无术，到中国做了40年的生意，却连中文都从来没想学过，更别说发觉她的复仇计划了。此外，《海上密室谋杀案》最后两集的剧情出现了“大跨越”，一伙号称劫富济贫、追求公道的匪徒劫持了邮轮，他们在船上装了炸弹，放走了工作人员和无辜者，只留下一群富人，让他们为自己性命竞拍离开这里的9个名额。这一段戏的设计很“典型”，也是我真正喜欢上陈太太这个角色的地方。此时邮轮上最有实力拍下逃生名额的人，无疑是财力雄厚的陈太太，但她并不着急，还直言不讳地讽刺了来求助自己的托比牧师——因为对方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渣。虽然嘲讽、开涮（虚伪）教徒的美国影视作品不少，但敢如此光明正大开骂的却不多，把这番话安排给讲究唯物主义的中国老太太来说，简直再合适不过了。就在自己外孙女埃莉诺急着想去竞拍时，陈太太却表态不会出价：我不会参与那种只有有钱人才能生存的游戏。陈太太这个态度，证明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，有信仰、有骨气，是少数相信并坚持改开原则的富人，用我们的话来说，她不是啥黑心资本家，而是民族企业家。随后埃莉诺的言行，更加衬托出了陈太太的风骨——眼看劝不了外婆，埃莉诺便转头与劫匪合作，表示愿意做哄抬价格的假标人，只要对方给自己留个位置就行。埃莉诺的富三代人设也很典型：她没有陈太太那一代人的经历和追求，在常年优渥的教育和生活环境下，她早已全盘西化了，更懂得、更习惯用有钱人的方式去精算、利己和为人处世。当然，这群重在谋财、无所谓杀人的劫匪，确实如他们宣称的那样喜欢捉弄为富不仁的有钱人，拿到钱后转手就把9个名额都送给了有气节的陈太太。至于最终邮轮爆炸也没死什么人的“欺诈秀”，那都是后话了。《海上密室谋杀案》称不上好剧，但能下力气设计这样一条支线剧情、塑造一个有中国气质的正派角色形象还是挺难得的——毕竟，过去美剧里中国人的形象实在谈不上有多好，要么是负面的反派（《24小时》《纸牌屋》等），要么是中性的土大款（《西部世界》等），要么是猎奇向的武者或神仙（《战士》《西游ABC》等），要么是写实向的苦逼异乡人……尽管陈太太的人设依然带有欧美人对中国人存在的刻板印象，尽管别人怎么编排设计中国人的形象其实不重要，但人家的进步，咱们还是应该有所察觉的。而且现在人家影视剧里的普通话和粤语越讲越好了，再结合这几年美国那边亚裔题材和亚裔面孔的增加，可见是真吸收了不少相关从业者，这一点，相信有心的朋友也能够注意到。好了，感想抒发完毕，我要去看别的剧了，回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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